夜
到最后，这场PK也没能打起来。
外卖送来的时候，叶修已经倒在沙发上睡着了。韩文清提着汤汤水水的袋子干瞪眼，犹豫再三，默默退回厨房。
房间里没有开灯，月色皎洁，电脑跟前端坐的人披着一身如水的月光，风声中夹杂着金铁交加的动静。
叶修自以为身在荣耀世界，和衣躺在冰霜森林的草地上，视线锁定那个坚忍不拔的背影，像是欣赏，又像是还没清醒，直到音响传出的打斗声暂时止了，才轻手轻脚的坐起来。
“几点了？”叶修低下眉眼，大半天时间处在有烟没火的状态，纳闷怎么车上没想起来问老韩借火呢，茶几上烟和打火机都是现成的，连烟灰缸都不缺。
“十一点。”韩文清起身开灯，又转去开冰箱。
叶修睡舒服了，满意的伸着懒腰踱步到餐桌跟前，看着那个挺拔的身影打开冰箱把饭菜一样一样取出来，又一样一样拿去厨房，赶忙阻止道：“我随便吃点就行。”
“海鲜炒饭加煎鸡蛋。”无视叶修的话，厨房里传来美食的香味。
“煎鸡蛋味道也不错。”常年吃大锅饭的叶修咽下一口蛋白，翘起拇指点赞。
小时候放暑假，家里白天没大人，为了不饿肚子学会炒菜做饭，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韩文清不打算提过去的事，只是点头接受表扬。
叶修在一屋子的沉默中吃完了一整盘海鲜炒饭和盖在上面的煎鸡蛋，又喝下一大碗紫菜汤，连一颗虾米皮也没剩，满意的摸着肚皮扯闲篇：“老韩你啥时候富有到买这种古董房地步的？”
“爷爷奶奶留下的。”韩文清的爷爷奶奶在他出生前就去世了，第四赛季霸图夺冠之后，他在崂山附近买了套高层的海景房给父母，市区的老房子就一直空着，没租没卖闲置着。
这里距离霸图并不近，走上职业联盟之后韩文清就很少住在家里，霸图俱乐部内有公寓楼提供住宿，但是今年夏休期公寓搞装修，常年单身生活的他跟爸妈住了几天实在不习惯，索性回了老宅。每天训练之外坐镇公会抢BOSS抢资源，带着训练营的孩子们研究比赛视频，其他时间回到老宅，买菜做饭喝茶散步充实的不像话。这种日子过了一个多月，俱乐部公寓整修完毕，普通人级别的生活体验就这样结束了。
“我弟打过电话没？”拾掇碗筷的叶修总算想起被丢在霸图的弟弟。
“我说你睡了，他说明天霸图见。”韩文清抬头看一眼墙上的时钟，“要打电话么？”
“不用了。”叶修摇头，“你的散人号呢让我见识见识。”
“带来的笔记本落车里了我去取。”老宅那台旧电脑也就够看看网页聊个扣扣，韩文清自己都用的笔记本。
“我和你一起去，吃完饭散步消食。” 叶修叼着烟跟着韩文清出门。
老宅在一条狭长巷子深处，汽车开不上来。路两边隔着别致的围墙，爬墙虎大片大片的，风一吹沙沙作响，伴随着蛐蛐的叫声，叶修又记起刚醒来时彷如穿越的那个景象，一时忘了身在何方。
韩文清就一路在前头走着，直到从车里拎出电脑包，叶修才懒洋洋靠着墙抱怨：“这路灯真暗该坏了。”
话音刚落，那盏该坏了的路灯心电感应一样闪了两下就灭掉了。
“你属乌鸦的？”韩文清又回到车边去开后备箱，借着月光翻出个手电筒来。
“你别听我弟弟胡扯。”叶修果断否认。
“你才是胡扯吧！”韩文清和真正的叶秋才见了一面，一句话都没说过。
两人又是一路无话，一前一后拐进路边的院子。
“种的什么花？”叶修闻到阵阵淡淡不知名的香。
韩文清皱着鼻子仔细闻，然后翻着白眼吐出两个字：“蚊香。”
老宅门前有点空地，种了不少好养活的植物，好看是好看，但是一到夏天就跟蚊子集结地似得。韩文清没搬家以前父母每年夏天都会在门口窗口的位置点上蚊香，让蚊子不敢接近。
“什么牌子的？这味道和记忆中的不太一样啊！”闹了笑话的叶修吸着鼻子嘟囔，快步跟进屋里。
“开灯呀，太黑看不见。”叶修撞上韩文清，陷入失明模式。
“艹！”韩文清按了半天门边的开关没反应，只好打开手电去开客厅灯，还是一片漆黑，“停电了！”
“这下也不用PK了。”叶修双手叉腰，乐的清闲。
“算了，睡觉。”一番折腾，韩文清已经困了。
“行，给拿点盖的吧。”借宿的客人借着手电的微光自觉躺倒在沙发上。
“起来帮忙。”房主大人从窗帘后面半拖半抱出一个大卷子。
“凉席好唉！”叶修一骨碌爬起来帮忙。藤条编织的大凉席就地展开。躺在上面真凉快，比热乎乎的布制沙发清爽多了。
韩文清打着手电去楼上卧室取多一套卧具，回到客厅发现叶修已经枕着他的枕头会周公去了。
安置好卧具躺下没有三秒钟，灯却亮了，感受到来自世界的恶意，韩文清悲愤的爬起来关灯，以为失眠这种事跟他绝缘，但是现实狠狠教育了他凡事无绝对。
叶修是标准的侧卧睡姿，大概是睡着之前记得还有一个人要睡，所以特意只占了小半边，后背对着大半空荡，一条毛巾被搭在身上睡的很香。
韩文清关了灯背对着叶修躺下，路由器的灯闪啊闪有点心烦，懒得去关就想着眼不见为净，刚一翻身肩膀就撞到隔壁那人的后背，动作幅度不大，叶修哼唧了一声，半晌却不见动静。
惊出一身冷汗的韩房主发现这张本来很大的凉席躺上两个大男人其实尺寸很紧张。就这么保持着极度不平衡的姿势生怕闹出什么误会，直到发现叶修并没有醒过来，呼吸平稳。这才小心翼翼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仰望天花板的韩文清觉得浑身燥热，很想把身边那个睡的无知无觉的货踹到沙发上去，可是人家又做错了什么呢？20岁前过的苦日子，两人一张床已经算是不错的待遇了，经费紧张的时候三人挤一张床盖一条被子将就过活的环境也不是没有过。身边躺着的又不是女人，怎么现在神经变敏锐了？还没想通方才那一刻的不冷静，忽然被温热的指尖擦过手臂，刚刚建立的心理防线再次崩塌。
“艹！“实在是忍无可忍啊！无奈的躺到沙发上，房主妥妥的失眠了。